<橘>-坑
平安京
乱舞朱袖,十二单的唏祟滑行声配合着时不时四起的低低谈笑,一派和谐。
浓装淡抹总相宜。
淡雪埋过脚旁的枯草,间间房子飘过渗透着侍从黑方熏染的过分华丽的衣角却毫不突兀。
橘,未醒。
“中将。”
施施然回过头去,黑如子夜的眸子浅笑,带着揶揄。
“……哦呀,何事令近卫如此匆忙?”把玩着脖后溢出的一丝头发,顺滑,滑着光。另一只手慢慢伸出,轻扫过空气,落在定住的近卫官肩上,拿下一片落叶:“……看,这片叶子也带走了一些春色呢。”枝头不再有什么绿意,光秃秃的棕黑映衬着天遥远的蓝色,黑色眼瞳里,却只有笑,一种什么也容许不下的笑。
拍拍被碰触的肩,近卫高藤带着青筋微笑:“……属下想自己应该没有记错,今晨王殿曾经亲点中将大人您在下午入宫赏雪,才是吧?不要笑着说您给属下忘了。橘 中将大·人。”
“真是奇异的用词啊……优,你创造词汇的能力真是愈来愈令人信服了啊……”将手中叶子毫不怜惜地抛起,橘脸上的笑意不曾增减。“你依旧不解风情啊…看那些芳心暗许的美丽女御和小姐们会是如何伤心…若是你能多松弛一下自己的皮肤,优秀的你一定会有一个不错的婚姻。”
高藤 优仿佛早已习惯了眼前人如此的‘劝导’。只是平静地回话:“……很抱歉,属下与中将大人相差过多,对女性并不了解。—若橘中将没有其他要·事,请随属下前去后殿。”垂下的眼脸覆盖下的雪片缓缓飘下一片绿已不再的叶,不着痕迹地。
“……呵。”橘仰首看向某片天空下的倾斜屋脊。眼神下降,笑意拂过那片屋顶下的微微屏障,手中扇子轻摇:“依筑女御,我会再来拜访的……在下个萤映雪时。”
“……啪飒。”尽管没有回答,却隐约能见到帘后映雪的飞红。深紫的绸色衣角散出荷叶清香。与这飘雪的季节有些格格不入。却很特出。这似乎令阶前的橘中将想起什么,浅笑,他示意近卫先行,边离开边缓缓道:“对了,下次儒会带些熏香来拜访,我想,它会更适合女御的气质,夏天以逝许久,女御无必要再眷恋那逝世的风华。”
在宫内,敢随意指摘女御熏香不妥的,也只有眼前的橘中将了。优在心里叹着气,可以想见那位高贵女御会有如何的感想。香气品味被人规劝,无异于着装的怪异被公之于众。女人心里的虚荣,在这片平安京,只有香,衣物和情人这3件物品能够得到足够的满足。而橘中将之所以能如此有恃无恐地随意说出破坏女性形象的话,只是因为,他是那三件物品中最重要的一件……
是的,就是‘情人’。
他确实是个最完美的情人,俊美,高大,玩世不恭的态度,游戏人间的笑容,决不低于任何人的地位和未婚的身份。
这些是女性们需要的。
谁也无法放开手。
谁也狠不下心恨他。
他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女御和小姐们之间,品百味香,见百样花儿。
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叫‘橘’。
只知道皇殿极之宠爱橘中将。
只知道橘中将的广大庭院里有一株已生成多年的橘。
只知道那株橘年年落英缤纷掩人肩,却向来不结出甜实的茱果。
只知道对橘中将的爱情,有如那株橘树。
无果。
平安京的雪白冬日,只有橘府诋依旧落英漫漫。
只有橘下,站着一位素衣无裹的男子,手持扇儿,漫笑。
一度静谧的雪又不甘寂寞地纷然飘下,淡淡带着渐渐暗去的天色,溶入地表的缝隙中。
暗蓝色的屋顶脊梁,遮掩着尽头的那座金壁辉煌。腊梅开侍两旁,桩桩粗实的树干后,帏幕下那只只可爱的精灵却不如往常的沉寂幽雅,隐约渗透出来的,是期待的孩子气氛,偶尔会有一声类似尖叫的女声,有点笑意且混合着期待。香气愈发浓烈,在这个飘雪的午后。那些女御身边的熏香想是了解了主人的心情,极尽全力地散发着自己一生一次的荣华。
为了避雪,优绕过那条露天的梅之路,引领着身后的橘中将走上了屋前的走廊,古木的甜味掺和着各色熏香阵阵袭来,迷醉着人的嗅觉。
“……哦呀…”轻轻笑着,橘的眼睛仿佛能透过那色彩斑斓的帏幕看到那一位位幽雅清秀的美丽女御一般,嘴角尽是远胜迷迭的称颂。却转还回去,故作不解布幕后那摇曳的风情,对优道:“我们天香国色的春神佐保姬的冷落,实在是令这儿伤心啊……这座堂皇的皇城,却因为侍方的亦步亦驱,依然无法闻见夕时雨的馨香呢……优近卫,你与那位可爱的芦原小姐……如何了?”“—无非是那样而已,中将大人。”脚步不曾滞留,优深知这句问话之后会是如何的揶揄。只有不着痕迹的拒绝,才能堵住身后人使坏的心情。
遗憾的是这条走廊过于悠长,雪白的冰凉似乎也无法覆盖下屋下的作弄热情和那些女御的无果期待。
“……只是那样?”优并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回头看见的,也只有橘中将那永不改变的和蔼微笑。“如此冷淡的语气啊……她要是听见了可是会伤心的呢,真是无情的男子啊……”
“现在是公务时间,中将大人。”再不阻止身后人的语言,估计会有什么更加脱离事实的话语了。优在心里叹着气,说道。
“哦呀……我还忘了,高藤近卫是个如此刚直不阿的人啊……”完全没有‘愧疚’的语气,橘明显的轻笑着。“真是可惜了芦原小姐的苦心。真是无法想像,如此温柔可人的大纳言千金,会一昧爱上了了一块北山的木头啊……”故意拉长声音,橘中将将手中折扇闭拢,‘啪’的声音在说话声后的寂静里回荡着属于自己的味道。“不禁又让人怀念起了那片枫叶断续的美丽空地,曾记得那个没有寒意的秋天,曾有一个莽撞却可爱的小伙子,扛着两柄剑,闯入林来当着那位可爱美丽小姐的面要求一个已是28岁的可怜男人决斗啊……”“咳、呃……”优的脸上泛起红来,鬼也知道身后的人在复述着什么故事。22岁时,自己仍与18一样无知,莽撞地找身后人决战,被打败,然后被告知心上人并不是爱慕自己认为是情敌的人,只是单纯的书法爱好而已。一年的磨砾令人成熟,却无法摆脱橘中将的微笑。他,算是栽在他手里了。
橘却仍旧无视身畔门后那双双期待驻留的眼神,一手打开扇,故意掩饰似地笑。
“……属下告退。”长长的路途终于结束,优深呼口气,低头离去。
“—代我向她问好啊~”橘用扇子象征性地扇了扇,看着宁愿冒雪离开也不愿慢慢走的近卫,笑意愈发深。
“………………”
“你依旧以玩弄他人为乐呢……橘中将。”
“……夕时雨…呢。”毫不在乎仪表地拉下头上的笼帽,任由黑发长过肩随意披撒,橘轻轻屈了个身,表示敬意:“吾上,橘参见。”
“唔,还合你心意么,橘。”
没有回答,橘只是慢慢坐下,随意将手中笼帽抛在一边,自顾吟出句来:
空晴明月夜
胧月春光迟
夕时雨落耀浮舟
近畿稚儿多
皇上倒也不介意橘中将的无礼,只是看着橘的笑,道:“‘近畿稚儿多’……么?呵呵…橘,你的这句话可是很伤女御们的心的哟。”
橘只是吟吟笑着,也不看那洞开的后庭雪已止的美丽,看着那位伟大的皇上。
只是看着。
“……不看雪景么?”指指橘面前一步远的桌上的酒,在一段沉默后皇上开口。
“呵呵…看雪景,就无法再听其他事了。”笑着婉拒,橘没有丝毫动摇。“今冬的雪,总是血色掺杂,尽管是另一种风情,却无法让人花前月下的空想。”
“……果然,什么事都无法掩埋,在你面前。”站起身,今上殿亲手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了橘,夕时雨的香气有一丝紊乱,因为空气。
理所当然接下酒杯,橘一口饮下,挑眉:“……清酒……?”
“—啊。”皇上将视线自橘的笑上移开,移自外面那被晴月光辉辉映下闪闪发亮的白璧无瑕。“……梅酒缺货。”
“呵……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反倒让人无话可说呢。”敲敲杯沿,橘中将将杯子放回原处。将额前的发撩起半庸懒式道:“……好了,说吧。”
“百鬼夜行。”
呼—细不可闻的叹息,橘中将弯腰拾起脚边的小小香炉,掀起盖子,走到庭院中将香灰漫洒。
一时间。灰之雪蔓延。
银装素裹上,暗暗掩盖上一层残留暗香的灰烬,残风拂过,卷起阵阵的暗浪。“……北山天狗岳。”橘漫不经心地将已空却了的香炉扔在了走廊上。月色印染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意外发觉有些灰暗。微笑着灰暗。
“平安京。持续了数年的繁华,保持现在就好呢……对么,皇上。”“橘。随你的意思吧。平安京。已不过成为了安逸祥和的美丽画卷了。”“画卷也好,诗歌也好。靡靡之音以及美丽女孩们不堪折。那些王公贵族们也是很脆弱的生物呢……”一句话的时间,越过动也不动的皇上身边,橘中将拾起弃于地上许久的笼帽。回头微笑:“—那么,橘中将请上3天的假咯。就说是上了年纪……精神不好吧。”说着,橘中将舞舞手中扇,开门远去。雪路留下一排的不规则脚印。不规则的一个人……
“……精神不好?”皇上苦笑,“—我们的橘中将啊…你确定这座皇宫里传扬的,不是你在近畿寻获新的情人而荒废国事的消息么?”
转而看向那染上灰黑的雪白,月映雪。
空中听着风细细的呢喃,无法阻止。
橘,未闻。
次日
朱雀门
“哦呀……”
熙攘街市人来人往,此起彼伏的吵闹喜笑令人头疼。有人却毫不在意。
—的确是毫不在意。
一身华绸薄纱制的衣物,眼里流转的笑意,上扬的嘴角。
和面前的美丽少女。
对恃
两个微笑着对恃的贵族。
只有可怕可以形容。
幸而地点不是在当街的闹市,否则朱雀门的繁华绝对只会成为过往云烟。
“……我们的小泉内亲王殿,怎么会出现在这穷乡僻壤呢?”笑容依旧不改。橘把玩着手中扇毫无尊敬语气的尊敬道。此时,乡道两旁的雪覆盖下的草绿正因为阳光的照耀露出头来。地藏的雕像却保持的很是完好,微笑着,闭眼承受着雪亮的闪耀。
少女同样回以微笑,看来只有12、3岁的脸庞的微笑与橘中将的闲适笑容不同,透着未着裳前的稚气和可爱。一身仿造纳言造型的衣物也闪着高贵的光:“—那得先问问,我们宫廷里唯一一个风流成性的混蛋为什么会抛下我们家那些美丽女御来这穷乡僻壤会·新·情·人。其次。我是泉内亲王。不叫小泉,别随便更改皇族姓氏。”人长的可爱,说出话来却一点也不留余地。
橘面对这番明显讥讽的言论却只是加深了笑意,甚至还饶有兴味:“……哦?新·情·人……?—嗯…橘中将疏于政务,自朱雀门离去私会一名名叫‘五之宫’的新情人么?”将手中扇撑开,橘悠哉自得地继续向前走着,欣赏着雪冬难得一见的碧蓝天空和渐渐冒青的地面。却没等身后少女回答,续道:“—好了,泉内亲王殿下,以您的知慧,要回去且不迷途应该是很容易的吧?橘在此告退,代臣下转告您的父亲,泉内亲王已经学会用熏香的味道来寻找一个人了,可以好好培养。”说罢愈行愈远,方向不曾更改,北山的峰峦慢慢靠近。
不依不饶地跟上前去,少女无视橘的带笑眼光,亦步亦趋。
“—既是出来了,你想本亲王还会乖乖回去么?”
“哦呀……说的也是呢。”
一个过于坚持。
一个过早放弃。
北山天狗岳,风儿飒飒鸣动。
“……橘季,将至。”
天狗杉蜿蜒着向天伸长着,层层迭迭的叶片拒绝阳光的存在,只剩片片深绿淡紫的青苔散发着微光。
人迹罕至的天狗领域终于出现了一些不和谐
“……哦呀,泉内亲王殿下,小心脚下呢…看起来您有些踉跄,是否在原地休息着?”扇子一开一合,橘笑看向身后仍旧步步紧随的五之宫,道。
“—我没什么大碍。”泉内亲王,也就是五之宫抬首回以微笑:“反而是中将大人你哦,年纪已经这么大了,这么长途跋涉的,不要紧吧?”
“—谢谢内亲王关心,臣下的体力还没匮乏到连个女子都比不上呢。”
“……啊~是吗?”
原是体贴的对话,于他们嘴里说出却分外奇异,有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
“哦呀……天狗,你什么时候有了偷听的爱好了?”止住脚步,橘仰头看向天狗杉树枝。
“橘,是你先侵入我的领域的,才是吧。”天狗挣开身后的翅膀跃下,凭空舞起一阵风。白色武士服衣襟半开,袖口毫不羞涩地舞动着,单脚着地,天狗舒展着筋骨看着眼前的橘中将。面具除下,露出人类该有的五官。正常,且豪放。“还敢抢先指责被打扰睡眠的我。”
将扇子收入袖中,橘慢慢靠近面前的天狗,满意地看着那张豪放不羁的脸愈来愈红。用状似正经的说话口气笑道:“……这么久没有见,你愈来愈漂亮了呢,天狗。”
“~~什、什么漂亮啊!”往后跳了一大步,天狗用袖子的宽大掩饰脸色的红润。威胁式地叫嚣:“橘、你你……小心我把你用风扇回京去!”
“哦呀……你舍得么?”笑容愈发温和,橘中将照旧‘调戏’着天狗岳的天狗。不过这种事注定不长久。毕竟身边,带了另一个人。
“天狗~”三两步跑上前去,五之宫一把扑上天狗,亲热地叫着。
“诶?泉内亲王?”天狗看来是刚刚发现女孩的存在,吃惊且一脸‘有一个就够麻烦的了,怎么会又来一个’的表情。
“~讨厌~天狗叫橘中将那家伙都比叫五之宫亲切~太过分了~五之宫生气了~”女孩扯着天狗的衣服,撒娇状道。
“呃~~~”天狗一脸欲哭无泪,转看向一旁干看热闹不干事的橘。
眼中闪过无法继续看热闹的失望,橘快速掩饰微笑,将五之宫轻轻拉了开来:“泉内亲王,该说正事了。”
飒飒的天狗杉,冬雪的痕迹完全寻觅不着的天狗岳。静谧的仿佛失去了生命,这里与京不一样,与众不同的就是天狗的存在。而今,天狗却遍寻不着。
京
橘府
“—明明一天就能完成的事,为何你要请3天的假?”
“哦呀……人老了嘛,走上一天的路,就有点吃不消了呢。”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在赏花。”
“…………………………”
离开北山天狗岳来到平安京的天狗,而今正陪着那位因跋涉而‘吃不消’的橘中将坐在庭院中看着那株奇异的橘漫撒层层落英。花瓣在严冬的阵阵巡回下抖落下片片的白,无叶花自开,橘中将的庭院完全无视外围的那些天气变化,该来的就来,想开的照开。
知争辩无用,天狗环视这座府邸,说:“……你的住处依旧如此,毫无人气。”
“喔呀…”橘并未回视天狗,只是淡淡道:“—这么说对主人可是很失礼的哟,天狗。”
“哼。”言下之意是对你还用的着有礼貌吗。
“呵呵……”
“—不和你打哈哈了。”天狗一把坐下,妖化的脸有些狰狞,“范围呢。”
橘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却没有什么疑问。
“自内里开始。案朱为结束。”
“……什么时候又给我增加了。”
“—那可真抱歉呢。”橘丝毫不为天狗尽散的妖气所动,“该来的自然会来。这次的秽气比以往要强上那么几倍,天狗,你不会没有感觉。”
“……啊。”不耐地搔搔头,天狗一脸厌恶的表情道,“而且还散发着奇怪的臭味。”
“雪落之时特别明显呢?”橘看向橘树后的天空。暗暗的,有血光。
“猫又。”
“…………果然是它。”
“依旧无法摆脱混世魔王的快感么?”
“大概吧。”
“—橘中将,本亲王先回去了。”
“—要走呢?”
“啊,去和父上说橘中将因为爬山时不慎扭了宝贵的腰,现在正在疗养。”穿好鞋,泉内亲王不改稚气地冲坐着无动于衷的橘吐吐舌,冲天狗绽笑:“—天狗~下次再来和你玩哦~”说罢转过庭院走廊,快速地消失在2人视线中。天狗只是喃喃,“……找我玩?—是玩我才对吧。”说着还有些气愤和无奈。听了这话的橘中将,却是饶有兴味地不再看那株异质的橘。转而眼含笑地看着发觉自己成为注意物的天狗,深深的笑意令被盯着的大妖怪全身发寒。
“…那么,和我在一起,或和我们的小泉内亲王在一起,哪个比较好呢?天狗。”
果然!
用手撑住无力抬高的额头,天狗一阵阵无力,没有被手遮挡的半边眼睛狠狠瞪着面前无害微笑的橘:“……你这家伙,就不能偶尔说一点正经的事情吗?!”
“……真是失礼呢。”橘将扇轻扫过天狗衣襟,几片花瓣缓缓落下。橘中将后将带着花香的扇柄诋住自己的手,一手撑着下巴,撤去了脸上的笑:“我什么时候都是很不正经的。”
“……”明明是玩笑话,天狗却完全无法发笑。而橘只是稍微换了个不同的表情。气氛却忽然急转直下,有如京畿那场有名的豪雪,无法抗衡的冰点温度,冷的足以冻死任何温血动物的眼神。
“~~~!!”橘的周身气氛就连天狗也无法忍受,稍稍往后蹭了一小步,他说:“—你现在就很正经,我明白了!别再摆出这种脸!已经很冷了。我不希望更冷。”“哦呀……”听完天狗的话,橘嘴角一弯,仿佛听到了满意的答案,道:“天狗,你总是能说出我想听的话。这算是心意相通吗?”说罢又是一阵的轻笑,轻迢,却不惹人愤怒。“那么,回答呢?”“……你在这种小事上却特别计较。”天狗一脸被打败的无奈:“该说你是大方还是小气?”“随意吧……”说着这话,扇子却一开一合地,很有耐心的沉默。
一时间,只有扇开合的声响,和廊外花儿落地的寂寞。
“……若与那个女孩相比,和你一起比较好。”无法忍受这种无语的沉寂,天狗在第一片雪落时开口,撇过头不去看橘愈发灿烂的笑,别扭地替自己寻找借口,即使这借口很容易被推翻:“……毕竟作为一个有名望的大妖怪,是不能和一个小女孩计较的。”不用想也知道,即使自己天天被‘调戏’,天狗也没有对橘作些什么该有的‘计较’。眼前这个无害微笑却比谁都危险的男子,谁也恨不了他。3年前那场残酷的无人愿回想的天灾,雪如决堤的洪水自天空倾泻而下,范围之广让人心惊,只记得那些个日月,天空无光,山里山外全是厚厚的雪白,即使是那株屹立逾几百年的天狗杉也是渐渐臣服在了冰寒交迫的空气里,慢慢濒临死亡。
那场诡异的雪,带来了橘。
橘来的那天,只知道京近畿的所有橘树,在同一天瞬间绽绿,开花,飘零。
“或许……那些橘爱上我了吧?”
如此漫不经心的玩笑,任谁也无法再继续深究,于是,内里多了一位橘中将。没有后台,无视阶级。单纯的功绩没有任何破绽。
橘不会阴阳术。这天狗知道。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的神力气息。
于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如此的一个人类,是如何退治那汹涌澎湃无可阻挡的雪灾的。但他确实是做到了。
在橘尽数枯去的瞬间。
若是没有那些过早死去的尸体,
若没有那些未及化去的冰锥,
若没有遍地青黄不接的枯草。
或许,谁也不会感觉雪曾降临—它消逝地是那么容易。
橘是橘。
我是我。
妖异的,美丽的。
天狗杉下,站着的男子,天狗杉。
天狗岳冰雪消却,春色复苏。
“你叫什么?人类。”
“北山仅存的大天狗啊……没想到却异常美丽呢。”
美丽。橘笑着看着天狗,这么说。
被奇怪的称赞,天狗立时染了红霞,一半是惊异,一半是恼怒。却完全没想到攻击。或是因为,他如此漫笑着的缘故。漫笑着,将手按上它的脸。温暖的,推却了天狗身畔即时的寒冷。轻道:“……失去的,由我来弥补吧。天狗。天狗杉的美丽,只有你自己知道。”只这一句话,就俘虏了这只逾5百岁的美丽妖怪。于是就是3年间的相处。
‘妖怪的美丽。只有橘知道。’
于是就持续了平安京数年的繁华安详。
“—难得见你在思考呢,天狗。”将香点燃,橘透过缭绕的烟雾,道。
被点到的某只妖怪愣了一愣,第一反应则是:“—白檀?”
香华,但不聒躁。
一线香。
快速燃却后,空留一室芳香。
和一手的失望。
“手边正好有,就点来试试。”将灰尽数撒落下廊下的橘瓣上,白的地面。和灰的雪。“—却不怎么切景,不是吗?”
檀香弥漫。
天狗在烟消云散的段落里,扫过橘的脸。于是惊讶。
难得的表情,在橘脸上,天狗竟找到了连橘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落寞……的确是‘落寞’。扭曲的空气味道让自己痴傻了么?天狗不敢置信。橘却没有看那只被吓倒的妖,自顾转头过去,微笑直视自家庭院里唯一的不败花开。不同那些轻笑浅嘲,带着溺爱,有些温和。天狗这才想起,3年前的天狗杉下,他也是如斯表情,平和。温和。存在着落寞。那时,他直当这张表情是惋惜着那片片瞬间即逝的橘。现在却也是同样表情,感觉却变的愈来愈奇怪。
“……喂!”
“—嗯?什么事呢?天狗?”被天狗的手抓的有点吃痛,橘回过头来的表情有些讶异,旋即又是那无谓的笑。“—要告白的话,我会好好听的。”
“……没、没什么。”惊觉自己有失常态,天狗讪讪放下在橘肩上的手:“……什么事也没有。”
“———”看了天狗许久,橘很难得没有调侃。
“好吧。我们来谈谈,‘猫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