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关于失的短句(王小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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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且听风吟
时间:
2007-8-15 10:40
标题:
关于失的短句(王小立集)
文 王小立
——000——
当那个橙色的球,还沿着篮框的弧度寻找下落点的时候。有那么一会儿,邱阳是真的以为他们赢了。
在比赛结束的最后一秒之前。
有那么一会儿。
真的。
以为赢了。
——001——
对于邱阳这样家住近郊而不得不早起赶巴士的学生而言,很多时候,车站棚里和他一起等车的人,并不见得会比那儿提供的路线来得更多。
就像现在。
邱阳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瞟向身边的女孩。
冬天的天色懒散不下被窝里的上班族。清晨六点半的时段,比起地平线尽头勉强挤出的那小泡鱼肚白,光源更多还是靠着街边呼啸而过的车灯,和对面楼层楼道间挤压出的几团暖黄。
是这样的大环境。所以任凭邱阳暗地里如何瞪大双眼,除了身边人那顶着一头似乎是自然卷的长发,感觉颇有些瘦弱的大轮廓,也无法看清更多的什么。
而现在轮廓的主人正和前几天一样,坐在邱阳右边,大约相隔一米的长凳上。双手捧着装有热饮的杯子,像是有些怕冷地缩着脑袋。时而喝一口手中的饮料,呼镥镥地浮出几团感觉温暖的白气,然后飞快地消失。
和前几天一样。
之所以要强调“前几天”。无外乎是因为“直到”前几天,邱阳“才”“突然”注意到对方的“存在”——直截了当的原因。
却又无厘头的让邱阳想不出所以然来。
为什么突然会注意了呢?
又或者说。
为什么终于会注意了呢?
事实上对于邱阳来说,一米外的那个轮廓并非全然陌生的存在。在比“前几天”更前的那些过往里,也是见到过的。无论是在喧闹着等车的人群里。或者像现在这样,除了三米外的环卫工人,没有更多余的存在的场合。
印象中,是一直有着这样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却为什么在[前几天]的之后,突然就清晰放大了出来?
——002——
体育课。
寒冷总是能夺去一部份人的干劲。譬如在课堂上宣布“自由活动”好让自己跑回办公室偷懒的体育老师。又譬如在“自由活动”的光圈下偷回教室大肆睡觉的大部分女生。
灰与冷的大气场里,依旧鲜活得似乎只剩下篮球场上跑动的那一拨人。
并没有包括邱阳在内。
此刻的他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靠坐在篮球场外教学搂的阶梯上。一脸无表情的呆滞。只有眼波会随着场上那颗橙色的圆的跳动折射出一点细微的动静。
“在想什么呢。”一小拨里的其中一个,挠着后颈的乱发,从热气腾腾的大气场里走出来。拉了拉身上脱得仅剩一件的秋衣,在邱阳面前的梯间坐下。然后向后扭转了半个侧身——“怎么不一起过来打?”
目光越过对方那颗被汗浸润得有些潮湿的头廬,回到球场上。“不想打。”……邱阳听到自己的声音凝结在耳边,象是被冻伤了一般,竟有些沙哑。
“哎啊!你多久没跟我们一起打了啊!”对方似乎很有些不满“从上上个星期的校际决赛后,你说你跟我们打了几次?你说说!”
不等被问的一方回答,又兀自飞快报上了答案“一次都没!是一次都没有!”
“搞什么啊。不就是最后没投进输了么?”最终转过身去,像是想不通地抓了抓头。 “又没人怪你……何况大家都知道你那天膝盖有伤。”
“……所以。”
邱阳看着场上的跳动的球。面无表情。“所以。我不打是因为伤还没好。”
“是这样?”
“就是这样。别想太多了你们。”
——003——
——别想太多了。
两天前的体育课上,对同班同学兼篮球队队友,所说的这句话。
在事隔5天后的清晨里,邱阳突然认识到这其中实施的困难度。
事实上。在他踏上29路线车的车厢,并目送着车站里那个已经连续被他注意了12天的女孩的身影越变越小,直到和车站一起缩成一个点的那一刻——“别想太多了”,于邱阳来说,实行的难度已足以直追“倒立爬山”的级别。
——怎么可能不想太多。
每天等车的车站里,会途径的线路只有三条。
2路。104路。和邱阳要搭乘的29路。
像这样只有三部车停留经过的小站。在经过将近两个星期暗地里的留意。邱阳竟依旧无法得知身边女孩所要搭乘的线路。
最开始的几天,因为29路会先来,所以像邱阳搭上车后女孩依旧滞留在车站里的现象,理所当然地会被当成了“因为她要等别的车吧”而忽略过去。
但是在之后的某一两个日子里。
2路车来了。女孩坐着。
104路车来了。女孩坐着。
直到29路车来了。邱阳上车了。女孩依旧坐着。
既没有踏上任何一班车。也不会率先离开。
就这样地默默坐着。有时候在邱阳的左边。有时候是右边。双手握着装着热饮的倍子。偶尔也会换成依拉罐或是矿泉水瓶子。维持着大同小异的姿势。坐着。
许久前车站里模糊的印象,让邱阳可以确定身边的女孩的确是在这个车站里等车的。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方成为了“永远比自己迟走”的车站七不思议。
这样说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的视线才会不知不觉地,将她从车站里原本的大环境里独自分离出来的吧?
不知不觉地。出现了这样一个,至少在邱阳离开之前,都只是坐着的女孩。
——喂喂。不可能不想太多吧?
———004——
不是喜欢把心事和别人分享的人。
即使是像眼下这样一桩“感觉好象有女生喜欢我诶”的可以炫耀自身魅力的事件。邱阳也并没有要和别人吐露的意愿。
但不说并不代表不在意。经过一整天数学国文英语的挤糅压制,在邱阳踏出班门的时候,他终于也不得不把这团埋在心底,已经发酵出几分重量的暧昧拿出来正视一番。
——为什么一直坐着不走呢?
——印象中以前似乎并没有这样吧。
——是在等我么?
——喜欢我?
——是什么学校的呢?
——感觉,弱不经风的。
像是被获准按下了什么开关,相关的什么“霍”一声全弹了出来。疑问的。陈述的。肯定的。纷乱繁杂,在邱阳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他甚至想到了“似乎鼻子满翘的”和“如果突然对方表白要怎么拒绝”的地步。
有些无稽。却都又是很自然的。
然后被身后拍在肩膀上的大手打断了思路:“哈。健步如飞啊!”
“恩?”转过头去。看到篮球队队友的脸。
“看你走得很快啊。脚伤好了么?”
“……恩。”似乎也回答不了更多的什么。
“脚伤好的话那就来打篮球吧。”顿了顿,又接了句,“队里面少了你这个得分后卫很不习惯哪。”
沉默。再度开口的回答是,“恩。再说吧。”
——006——
目送对方郁郁离去的身影。邱阳从口袋里抽出右手,摊开在自己面前。那里似乎还残存着当天投球时的触感。手腕的力。指间的力。掌心的力。被他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力。
对他来说,那天的那一球。本应该是即便膝盖有伤,也绝对不会被影响的完美一投。
一阵风灰压压地呼啸而过。邱阳直觉地缩了缩脖子,手塞回口袋里。五指紧握的时候感觉到彼此的冰凉。
为什么会没有进?
怎么可以没有进?
——007——
出现于车站里的对话,是由一句“谢谢”展开。
契机源于不小心泼到自己身上的咖啡,然后身边女孩及时递上了纸巾。
原本平行的两个空间一旦有了交点。要拉得更近并不是难事。“谢谢”后是千篇一率的“不客气”。听起来轻轻甜甜的女孩子声线。
“你叫什么名字。”
“鲁莎。”
“在哪里读书?”
“明高一中”
“经常在这里看到你啊。”
“是呢。”
无外乎是这样的对答。一方规矩地问。一方规矩地答。除了经过汽车的油门声,也并没有更多的什么穿插于其中。是这样千篇一率的步骤。
直到邱阳问出了“为什么你总是比我迟走?”的问题。
问的时候他有些犹豫。担心会引出诸如“我喜欢你”之类让人尴尬的发展。但事实上他也想不到更多的话题。想想与其沉默地尴尬,乘机把积累已久的疑问爽快地解决掉也好。
而这个时候,因为可以理直气壮的望向对方,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蓬松的卷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刘海底下,眼睛和脸都圆圆的,睫毛很长,还有嘴巴。有点儿厚却很小的嘴巴。
——在漫画里似乎被叫做“章鱼唇”吧。邱阳突然想到。
“因为。29是我幸运数字啊。”
然后他看到对方的“章鱼唇”上下颌动了几下。发出这样的声响。
——008——
“因为。29是我的幸运数字啊。”
“啊?”
“所以。每天一定要看着29路公车开过来,我才可以安心搭别的车呢。”
“啊……”
——009——
那么用“失”字来造词。
“失去”、“失落”、“失常”、“失身”、“失心风”、“失恋”、“失败”。
还有什么?
“不要让我们失望啊!”教练一双大手搭在邱阳的肩上。“等下比赛一定要好好给我射几个三分进去!”
——哦对。“失望。”
那么确信着会成功投进的球,却在最后一秒弹出了篮框。
比“失败”更令人无法接受的,应该是那一瞬间的“失望”吧。
为什么会不想再打篮球。因为不想再感受到这种像是将自己自信全面击溃的失望。
却原来,在哪里都能感受到啊。
像是一身密实包裹的什么人突然从离着很远的地方飞冲过来。然后扯下眼镜摘下头巾。腾地露出一张让人想颤斗着指着大叫“为什么会是你?”的熟悉脸庞。
“为什么会是你?”
“为什么又会是你?[失望]?”
甩了甩手中印着29号字样的球衣。邱阳又想到了少女甜美声音下的那句““29是我的幸运数字啊。”
29号。穿着它的时候,让自己饱偿失望。没有穿它的时候……却依旧被失望追赶得措手不及。
——但为什么会失望。
之前甚至连“如果她要表白应该如何拒绝”都想出了大概理由,却为什么会在得到答案的瞬间,沮丧得连追问“为什么29是你的幸运数字”也没有了力气?
因为对方并不是喜欢自己?
因为自己认为喜欢自己的对方并不是喜欢自己?
因为自己认为喜欢自己的对方并不是喜欢自己而自己其实已经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对方?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遭遇了[失败],才感觉到[失望]。那么这次,是不是因为感觉到了[失望],所以才遭遇了[失恋]呢?
——就要上场比赛的人,到底又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这次一定要把明一高打败!为上次校际赛血耻!”
“哦!!!”
教练和同伴们适时响起的吼声在邱阳脑中的文字游戏里杀出一条血路。失落少年终于也抵挡不了热血的氛围。扬手套上印着29号字样的球衣,甩了甩头,快步跟上场去。
恩。明一高。这次一定要坂回来。
恩。明一高?
明·一·高?
像是脑神经瞬间被通了电。少年猛地抬头望出场外。穿越过一片霹雳叭拉的滋滋声。和过度眩亮的背景色。他看过去。
蓬松的卷发。圆圆的眼睛和脸。很长的睫毛。章鱼唇。
人群中的,是熟悉而又陌生的组合。唯一的区别是被风吹得有些乱的流海下,绑了书写着“明一高拉拉队”字样的头巾。
“明一高”。“29”。“幸运号码”。“拉拉队”。“模糊的以前。”
像是横空出世的一条IQ题。答案在离题两格的地方。近得不需动眼皮就能看到它的蠢蠢欲动。
——010——
“你昨天最后的那一球进得好漂亮呢!”
“之前那场比赛也投得很漂亮。虽然没有进。”
“当时看到快结束时你不顾脚伤还在拼命叫队友传球给你,很佩服呢。”
“恩。话说回来。”
“我本来还以为你会继续问我‘为什么29号会是你的幸运数字’的。”
“结果你都不问。”
“啊。天真冷。”
清晨的车站。不再有的定语包括“寂静”、“一米开外”和“只看得清轮廓”。
——011——
……恩。那么再用“失”字组词。
“失败乃成功之母”。
还有?还有。
“失而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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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且听风吟 于 2007-8-15 10:54 AM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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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且听风吟
时间:
2007-8-15 10:55
罐子不知道
■文/ 王小立
[——“呦”]
上课的时候梨花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呦痛!”眨了眨眼睛。梨花终于相信了这不是做梦。
升上高三的第一个学期。学校莫名其妙的大分班。原本2班的梨花和原本4班的北仁
一同被安排进了1班。不但一同安排进了1班。还安排到了邻座。而更重要的是——
梨花又偷偷掐了自己一把。这次是手臂。
“呦痛!”而,更重要的是。这不是做梦。
[——“啊”]
一般来说,北仁是这样的人。身材高挑。长相清秀。会打扮。篮球打得很好。性格爽朗。在男孩子中间都很吃得开。
对梨花来说,北仁还是这样的人。
不但身材高挑,手指还很修长。不但长相清秀,下巴的线条还超性感。不但会打扮,还不显得女气。不但篮球打得好,足球也一把罩。不但性格爽朗,说起笑话来头脑也转得快。
不但在男孩子中间很吃得开,在女孩子中间也是被很多人暗暗喜欢着的。
自然是包括了梨花。
既没有“在走廊的转角处撞到”,也没有“在教员室同时被老师骂”之类的经历。在2班的梨花突然清醒的时候,她已经趴在教室阳台的栏杆上,和班上的其他几个女生,一同将视线定格在了4班体育课的某个特定的背影上。
——如果目光是有重量的话。北仁同学会被压扁也说不定。有时候瞅着瞅着,梨花会突然这样想。然后觉得好笑。
但现在,觉得快被压扁的却是梨花自己。
坐在了北仁同学的旁边。仿佛突然就被“很多人”“一起”“暗暗喜欢”的大群体给一口唾了出来。周围(女生)的目光、自己心脏的跳声、漫无边际的妄想——那些本来可以大家承受的东西,却在这时全都堆积到了一个点上。
梨花吞了口口水,瞄了眼身边的压力制造者。大概是上节体育课刚打完篮球的关系。男生在政治老师铿锵有力的“共产主义的实现可能性”底下熟睡得简直像是昏死过去。
啊。额头好多汗……
啊。睫毛好长哦……
啊。刘海好乱欸……
啊。…好……
有压力,但又是“啊…好……”
吞了吞口水。梨花两眼重新直视回了黑板。尽管如此,她身边的那个人的距离,却是即使目不转睛看着黑板也能感受到的热气腾腾。
“加油。”莫名其妙地捏了捏拳头给自己打起气来。
[——“哈”]
“你叫什么名字?”是北仁在坐到梨花旁边后说的第一句话。北仁说的第二句话是“梨花?哈哈!我很喜欢吃梨子欸!”
即使到了三个星期后的现在,这句话依旧会跟着某个方程式的解答过程,翻滚进梨花的脑袋。其实只是北仁同学不经大脑的随便说说罢了。但当时的梨花就是手足无措的脸红起
来。只是随便说说吧。真的只是随便说说?就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而已?
总而言之。这句“随便说说”在梨花的脑子里翻滚了将近一个多月,把大脑里的神经带翻滚得一片平滑,于是愈加没有阻力地肆意翻滚下去。
结论是带着撒娇成分的“北仁这个笨蛋!!”和“我是不是闷骚得病态了一点呢?”的气急败坏。……还有“好喜欢北仁同学傻呼呼的那声‘哈哈’呀”。
[——“哦”]
北仁同学的桌子上有时候会摆着一个罐子。是很普通的一个罐子。没有任何花纹装饰。单单墨绿色的外壳。塑料制品。当然,关于“这是个什么罐子啊?”的问题,梨花也是问过的。
得到的回答是“一看就知道是笔罐嘛。”“可是没插笔啊~”“因为是个有其他用途的笔罐。哈哈!”
话题到这里中止。固然梨花也想继续接下“那是有什么用途?”的嘴。却又害怕得到“你真三八呀~”的回应。只好干脆以一个“哦”作为结语。然后就装成不感兴趣的样子继续听课。
其实问问又怎样呢?
应该很清楚自己喜欢的人是不会对女孩子说出“你真三八呀~”的类型呀。
暗地里狠狠咬了咬唇。松开下颚的时候却依旧问不出口。
在还存在着“对方不认识自己”这条鸿沟的时候,和朋友在走廊看到北仁同学的时候,明明也可以大胆地盯着对方露出有些暧昧的笑容,或是在背后用正常音量做出花痴宣言的。
可现在,在距离缩短了之后,却反而变得别扭起来。
离一个点越是接近,就越是竭力地想维持着形象吧——新班级里还没交到可以一起吃饭的朋友,身边的那个人却是已经和同学们混到了可以问“你这小子交过几个女朋友?”的地步——有些生气,有些不知所措,有些莫名其妙地“不想输给对方”。
而“不输”的方法,其实也不过就是在听到北仁同学用很好听的声音嚷着“来聊天嘛!梨子同学上课偶尔也放松一下哈~”的时候,却只淡淡一笑地回一句“哦,不了”,而已。
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对自己有些生气。又不知所措起来。
却好像,已经变成习惯了呢?
[——“欸”]
北仁笑嘻嘻地把罐子递到她面前的时候,梨花正忙着翻书核对自己刚才的数学考卷上的公式有没有写错。
“手。手伸进来~”北仁指指她的手,又指指罐子。
“欸?”
“伸进来就是了!”
还没等梨花反映过来,手就被对方抓着塞进罐子的口里。在经历了“里面会不会有蛇”的惊吓和“啊,拖手了!!?”的状况之外……0.501秒后,在梨花的手指接触到罐子里的小纸团,她才终于能问出“这是干什么?”的正常疑问。
一边问一边条件反射地抽了其中的一个纸团出来打开。看到上面歪扭地写着“94分”。
“我看我看!哦哦!94分啊!厉害!!”未等梨花发问,罐子的主人就先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什么94分?到底是什么啊?”
“嘿嘿。”北仁晃晃手里的罐子,在纸团摩擦出的沙沙声中有些得意地解释“这是未卜先知罐!可以用来测考试成绩!里面的纸条0到100分都有哦!”
“……这就是你罐子的用途?”
“嗯!考试做选择题的时候也可以用哦!”还是很得意的样子
真是……”……可爱呢。这样想着,口里却吐出了“无聊”两个字。
“……”像是没想到会得到这般回应似的愣了愣,但很快,北仁又被其他同学的“我也要测”的喊声吸引了过去。
“什么,43分!北仁你的罐子肯定不准!!”
“不要把自己的笨怪到我的未卜先知罐上!”
“哈哈,白痴北仁!你不如拿这个罐子测测到底哪个女生会是你女朋友好啦!”
“测你个头。我的罐子里只放我喜欢的女孩的名字!”
“总之在那之前先测测吧~!哈哈哈”
喧闹声犹如潮浪。但对于梨花而言,之前那个短暂的空白就足以将她淹没进一片茫然的境地。
“无聊”
“……”
一片空白中,只有这两段对话。像是一直被NG的演员,带着沙哑的声音,反复地,一遍接着一遍地,上演得不知疲倦。
下意识地狠掐着自己的手。
并不是为了“证明这不是又在做梦”,只是单纯的“想掐”——心里憋得发慌,却又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自己是怎么了?
[——“吓?”]
考卷发下来是事隔一个星期之后。
用“事隔”这个词似乎有点夸张,尽管引以为傲的“罐子妙用”遭到了自己别扭的冷水,但对于像北仁这样的人而言,这不过就像“早上好”或是“吃了没”一样,不过都是说完听完就会被扔在脑后的日常生活附属品而已吧。
根本算不上“事件”
所以在那之后,北仁依旧神态自然地,扬着好看的下巴线条对着梨花叫唤“梨子同学”。叫得多了,后来干脆就简化成了“梨子”。
“梨子,英语作业借我抄一下!”“梨子,我忘了带语文书,一起看好不好?”“梨子,我先睡一回,老师来了摇醒我哦。”“梨子!”“梨子~”“梨子。”
听着仿佛能感受到亲昵的这两个字。但于梨花而言,面对能这样一脸爽朗地把这个称呼挂在嘴边的北仁同学……“他果然是没有往心里去在意我吧”的失落是远远要多于“和北仁同学越来越亲密了!好HAPPY!”的吧。
不会像我对他那样,总是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不会像我叫他那样,到现在还不敢去掉“同学”的后缀。不会像我说他那样,因为讲错了一句话而难受半天。
……不会像我在意他那样,在意我。
“梨子,刚刚发下来那个上次的数学考试,你多少分?”“哦,92分。”“92分!?那跟我上次帮你测的94分很接近啊!”“吓?”“哼,知道我罐子的厉害了吧。上次还说我无聊~”“吓?”“……你‘吓’什么啊?”
考卷发下来是事隔一星期之后。用[事隔]似乎有些夸张。
“吓?你都还记得?”——事隔一个星期的那个时候,梨花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但。
“你以为我不记得了啊?”
——事隔一星期的那个时候,北仁最后说了这句话。
[——“咳”]——
其实依旧是风平浪静的校园生活。
尽管“北仁居然还记得我一个星期前说过的话”的发现让梨花小小地兴奋了一下。但也仅止于此。手肘与手肘之间所距离着的那小半条过道,会散发出怎样的炙热或冰冷,也终究只有梨花自身的细胞在一惊一乍。
“梨子”依旧是“梨子”,“北仁同学”也没有省略掉“同学”。
——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无聊的对话而确定彼此的心意?
这句话梨花对自己说了无数次。但在[无数次]的间隙中,却又有[无数次]的“北仁同学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啊”或是“要是我表白的话他说不定不会拒绝吧”的私心在斩头露角前仆后继。
暗地里的这些想法犹如即将沸腾的水底下的气泡,虽然细小却繁密得不容忽视。
然后在某个温度的刺激下,就咕嘟嘟的突然炸开一片水面。
[——“嗯”]
模拟考的前两个小时,北仁罐子里的纸团,除了“A”“B”“C”“D”,还多出了另外一个。
“嗯。我喜欢你。BY/梨花。”
字用的是黑色水笔,无论句式或是字体都因为过度紧张而略显生硬。
——
只是一时冲动。因为是冲动,所以也揪不出更多有魄力的原因。在梨花从少女情怀的波澜壮阔里清醒过来后,她才痛不欲生地发现:“偷偷拿出来”,远远要比“偷偷放进去”困难得多。而随着考试钟声的响起,“怎么拿出来”也就彻底沦为了“保佑不要抽到”的绝
望。这或许是梨花这辈子最紧张的一次考试。既心惊胆战地不想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变化,又控制不住地撑尽眼角余光去揣摩探究。
没有反应。应该没抽到吧。没有反映。还是没抽到吧。没有反应。依旧没抽到吧。没有反映。始终没抽到吧。
望着直至考试结束也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低着头奋笔疾书的男生的侧脸,突然就五味陈杂起来。
——还好没有抽到。——没有抽到,么……——其实我是想他能看到的吧。——还是看到了但却装着不知道的样子而已?——是造成困饶了吧?——果然是太冲动的么?
悔恨夹杂着其他的什么情绪,梨花终于忍不住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喂,北仁,第三题的选择题答案是什么?”“不知道欸……我都是抽签决定的。”“那我也来抽抽看……啊?三个苹果的图案是什么意思?”“不是苹果。是梨子……1个是A 两个是B,你抽到三个的就是C。”“搞什么啊。直接用字母不就好了。”“你管我,我半年前就开始用了……总之,答案就是这个。”
疼痛中,梨花听到男生们,和男生们中的北仁的声音。
——不是做梦呢。
有那么一刻,大腿的痛楚直冲上鼻翼,梨花就觉得眼泪仿佛快要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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